文/蔡小记
也不像玉兰花一般,纤细的树干在春风中蓑立,风一吹,枝丫就开始摇曳,活像一位高雅的少女撑着雨伞,在阳光下妩媚,趁着微光,还能凸显出透亮的花瓣,吮吸一口清香,便让人沉醉在一树淡紫色,抑或乳白色的玉兰世界。
世上偏偏有种树,名称梧桐,花开三四月,树干长而高,花儿绽放在高空中,人们远远的望去觉得美丽透亮,却闻不到它的芳香,近一点却只能看到它背着阳光乌漆麻黑的样子,一点不具有美丽的灵魂,却又能沉醉于它迷人的香气,如置身于经过匠人细磨的香粉沫儿中,一颗一颗的香粉与自己的鼻孔亲吻,直穿我的血脉。
童年时,姥姥家里种了一棵梧桐花树,它长得很高,吃得很胖,需要我和姥爷两个人合抱才能抱住它,它没有干枯脱落的树皮,有的只是粗糙的皮肤,伸手抚摸,便会感受到它深深浅浅的年岁。
那时候,家里很少种植名类花草,常见的不过是田地里的野花,小而迷人,绽放在露水湿了草地的环境里,在一抹抹绿色中尤显灿烂,紫色的、粉色的、蓝色的一一镶嵌在黄色的土地上,绿色的春天里。
而梧桐花是我童年时常见的植株大而美的花,在我眼里,它很名贵,名贵到我站在屋顶上够不着它,我拿竹竿敲怕疼了它,只得等哪一日的微风把坚韧却随岁月衰老的它坠落在地上,我开始一个一个的珍藏,它坠落到地上,没有衬托它的灰色底盘,只身一个飘落在地上,任我抚摸,我开始用细细的绳子一个一个串起来,做成一个大大的花环,戴在自己的身上做装饰,时常在柳枝做的帽子上,插上几朵儿,戴在头上,不住的照镜子,不住的跑到姥姥面前,让她夸一夸今天的外孙女如此可爱。
而我,却是那个能在他们摘梧桐花的时候,用细绳串起来的梧桐花环可长可短,我可以做成戴在脖子里的,也能做成戴在耳朵上的,也会做戴在头上的。
等这一切都玩厌了,就开始在姥爷弯腰整理梧桐花枝的时候,给他戴上我做的耳坠,紫色的大喇叭在他耳朵上十分鲜艳,我一边戴一边笑,当我听到姥爷说:“今年的梧桐花开的又多了,咱们可以吃上好几次了,这么漂亮的花被你吃了,会不会在肚子里开出朵朵梧桐花来?”
我就笑的哆嗦起来,几乎没有多余的力气为姥爷戴上我做的花环,姥爷又说:“你看咱家的梧桐花多香啊,做出来的饭肯定会更香。”等我都给他戴上完了,我就照样在地上串梧桐花,等我又做一串之后,开始给自己戴上,耳朵上,脖子里,手指上。
我不敢往姥爷那边看,更不敢站在他面前,我就开始吆喝:“姥爷,你看我漂亮不漂亮?”
姥姥一看我,就开始捂嘴笑起来,又看见姥爷脖子里挂了一大串,耳朵上也有两大朵,却并没有说些什么。
等到姥爷直起身子,开始瞧见我的时候说::“呀,今年做的花环比去年的大,串的错落有致,整整齐齐,真是好看了不少呢!”
我开始提醒他:“是呀,今年做的梧桐花环和梧桐耳坠是真真切切的适合你呀,你看你的耳坠比我的还闪闪发亮呢!”
我就开始大笑起来,姥姥也坐在椅子上笑的合不拢嘴儿。
姥爷一低头忽的看到脖子里挂满了梧桐花,才发现梧桐花香沁人心脾不是因为梧桐树长大了,而是花朵就点缀在他的身上。
而,这一切,都悄无声息的,慢慢地,从我的记忆中消失,就像,从未发生过一般,往后的日子,仅靠零碎的片段去复原那些生活。
几日前,我回家歇息两天,在门前的油菜花里拍蒲公英,看风吹之后它残落的羽翼,虽不丰满,却依旧耀眼,还是那个每个少女时候喜欢的模样。
低头走路久了,就害怕抬起头,仰望天空,反而沉醉在这三分尘土,两分流水的生活。
蓦然抬起头看天空中的白云,又见那个绽放在高空中,在阳光下乌漆麻黑的梧桐花,它的树干不需要人合抱,只要你双手合紧抚摸,便能拥它入怀,但是它的花枝依旧在离我四五米的高空中。
远远望去,十分透亮。
近近走去,粉末儿般的清香又开始在自己的鼻孔中厮混,久久不能忘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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