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歆笙
夜渐渐深了,深的静谧;深的空旷;深的有些吓人。村中偶尔传来三两声狗吠声;婴儿啼哭待哺声;亦或是成年男子睡梦中沉沉的打鼾声。
一片空寂黑夜中,唯有一支瘦小的烛火摇曳着残破孱弱的身躯,滴滴深红色蜡油如泪般流淌,一滴两滴三滴,又很快被破屋残漏的野风凝滞……李老汉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,借着微弱的烛光凝视着对面床上孙女稚嫩却难掩清秀的脸庞,不禁老泪纵横摇头苦叹,回想着今天王婆的劝诫。
李老汉原名李大福,年轻时丧妻,其独子李志五年前与妻子一同上山砍,遭遇滑坡坠山身亡,留下幼女与年迈的老父亲相依为命,日子虽穷苦却好在平静。直到昨天,镇上一个富家公子一时兴起下乡收税,瞧上李老汉的孙女,年仅14岁的李兰兰,硬要将其收作第五房小妾,三天后来接李兰兰回府,并扬言如果不同意就打死李老汉,并将李兰兰卖到窑子里去。李老汉当然坚决反对,附近小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个富家公子是林家药铺的少东家,典型的纨绔子弟,贪恋美色不知羞耻,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少女良家妇女,却因为家中权势滔天,无人敢阻止反抗。李老汉怎么也想不到以前茶余饭后的“笑话”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己身上。
看着左右摇动的有些狰狞的烛火,再次想起王婆的劝告“兰兰今年也14了,等两年也是要嫁人的,与其嫁个村里人吃苦一辈子,不如给林大少作妾,虽说当妾不好听,但跟着林大少吃香的喝辣的,不愁吃穿,还能给你赚点聘礼。”说完指着门旁的两袋面粉,边咧开红唇谄媚满脸褶笑道“李老汉,你说俺说的是不是,相信你也知道林大少的为人,咱都得罪不起啊,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,李大哥。”说完便扭动着肥大的身躯快速“跑”出去……
第二日,李老汉带着孙女从儿子的坟墓回来,晚上继续开导沉默乖巧的孙女“兰兰啊,爷爷没用,留不住你,你明天一走,爷爷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看到你啊,爷爷舍不得你啊。爷爷一把老骨头倒是无所谓,但是你不能被那杀千刀的林大少卖到窑子里呀,答应爷爷到林府,多长点眼色啊,咱不害人,但也要防着别人害咱啊,大院子里事多啊……”说完,李老汉用黑皱的双手捂住满是爷孙俩便抱在一起痛哭。一旁的烛火闪着微弱的光芒,时昏时明,似在为这苦命的爷孙俩哭泣。
第三日中午,林大少派来了人接走李兰兰,李兰兰穿着妈妈的算不上嫁衣的嫁衣,大红牡丹与苍翠绿叶在火热的阳光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,李老汉紧紧跟着轿子,拄着破的发灰的拐杖,佝偻着腰,满目怆然的站在村头,遥望着渐行渐远的“花轿”,然后跌坐在干裂僵硬的黄土地上,目光呆滞,如死水一般无波无澜。太阳似厌倦了般渐远,残破的红霞吞噬着最后的光辉,李老汉就那样坐在村头,低着头,一动不动,一直到晚上,好心邻居看不下去,将扯线木偶般的李老汉拖回家。
此后,村里人都知道李老汉“傻”了,
整天面无表情呆坐在屋里,不爱说话,不知道自己做饭吃,双眼迷茫且无距,而门旁的两袋面粉仍旧静静地在那躺着。
一个多月后的中午,村头干农活的村民看到李老汉满头白发,趔趄着跑出村口,像是要拼尽全力追赶什么似的,只见他一瘸一拐,跌倒再爬起来,犹如脱离河水的无助小鱼一样,舞动着生命最后的光辉。
夕阳西下,红霞映满天。劳作村民们看到李老汉满身血污,一瘸一拐拖拉着一个拉柴用的破车回来了,车上似乎躺着一个用铺席卷着的人,透过红霞的微光,人们看到席角漏出一节碎裂的领口,大红牡丹携着翠绿叶子,不过,似乎牡丹的颜色更艳丽了些,村民们都明白了,知晓了,沉默了。帮着李老汉将车子拉回家。
屋里仍旧只点了一支小蜡烛,微弱的光芒肆意摆动着,那么自由自在,村民看着李老汉尤其明亮的双眼,叹了口气,拍拍李老汉肩膀默然离去。
第二日傍晚,村庄后面的山头口出现了两个新的矮小的坟墓,一大一小紧靠在一起。然而,在坟墓中间,一支细小的残烛静静的躺在满是油污和缺口的碗里。仿佛一切又是那么平静。
2016年06月02日 15:46 沙发
2018年12月28日 16:05 1层
@GBT死人鬼豹